月与枫 27
江枫双眸缓缓地睁开,好像是别苑的卧房,他眨了眨眼,才将周边的景物看清楚,
身旁是江琴,一脸担忧的看着他。
“公子,您昏睡两天了。”
他手肘撑床,想坐起来,浑身散架般的疼痛瞬间让他回忆起发生了什么。
那夜他被当成另一个人,被邀月予取予求,他明知自己是替代品,却无法拒绝邀月,心甘情愿沉沦在欲海中。
可能是做得太过,他是被腹部如同针扎的痛苦叫醒。转过身,邀月的手环着他,那张艳丽的脸近在咫尺,睡着的时候没有那么凌厉,面容如神女,脸上甚至还带着愉悦的神色。
他多想伸手描绘她的轮廓,多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。
但是,他怕邀月会醒来,发现自己不是苏和,会不会生气?会不会失望?
所幸邀月睡得深沉,他缓了好一会,才穿好衣服扶着墙离开,回来只见江琴竟坐在别苑门口等他,便一头栽进他怀里。
恍惚间,江琴已经扶他坐起来,背后垫了两个软枕,甚至为他拂了拂额前的碎发。
江琴做完这些,才道,“药冷了,我再去盛点过来。”
“我不想喝。”
“您得喝,这是……安胎药。”
他听完,下意识的笑了,随即,有水滴落在锦被上,他擦了擦,却落得更多了,他终是忍不住,抱住自己无声地哭了出来。
江琴印象中,江枫很少哭,他们认识的时候,江枫像个小太阳,热情真挚,那些笑容温暖了自己那颗被现实和不公毒打的心,可自从他失踪几个月回来后,心事却越来越重。
受伤越多,心会渐渐暗淡。江琴现在能做的,也仅仅只是环抱着他,轻拍安慰。
待到江琴的药再次端来,江枫眼眶虽红,但没再落泪了,他接过药,干脆地喝了下去。
过了一会,他微哑的声音突然问道,
“要是没有乾元的信息素,我能顺利生下它吗?”
江琴愣了一下,回道,
“不知道,也许可以,我们有很多珍贵药材,可以努力试一下。”
江枫望着他淡淡地笑了,“也只有你,从不反对我的想法。”
“公子教我的,凡事不是绝对,试一下,万一成功了呢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
“江枫,你躲我几天了,气怎么也该消了吧。”
慕容炎洪亮的声音还未进门便听到了。江琴赶紧将药碗收了起来,出门时,与慕容炎眼神对视了片刻。
江枫坐在床边尤自发呆。
见他病容明显,慕容炎打趣道,
“美人,你身体这么弱,嫁进我慕容家可怎么生养?江府不是擅长医术?怎么也没让你健康一点。”
江枫这才回神,瞪他道,
“慕容公子不应该忙着召集人马讨伐移花宫?怎么在我这里浪费时间。”
慕容炎也不反驳,嬉皮笑脸道,
“陪我未来夫人,不算浪费时间。”
如果眼神能杀人,慕容炎应该死了无数次,
“美人,别这样瞪我,我给你带了好消息,你的乾元最近可谓意气风发,几场比斗不仅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,还收了一个坤泽,叫什么苏什么和,宠得不得了,看来,你可以早日洗脱标记到我怀抱了。”
江枫听完,毫不意外,甚至,还自嘲般笑了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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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深人静。
房内,屏风后人影逐渐显现。
“她信了?”
“嗯。多亏了我身上的痕迹。只是您怎知痕迹的位置?”苏和对着人影道。
“你连一个中了..药的乾元都看不住,有资格问我这个问题?”
“您三番五次暗中帮我,我自然也想知道恩人到底为了什么。”
“帮你是因为你身上的信息素。不过,你很快就能报答我了!”
“伤害她的事我不会做!”
“可若她知道,那晚不是你,还会让你留在身边吗?”
“你!……卑鄙…”
“放心,我只要她一件东西,保证她会平平安安。”
片刻,那人又道,
“得到一个人,有时候也需要用点手段,难道不是吗?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
江湖波云诡谲,外传有江湖高手伸张正义,将怜星重伤,却被邀月砍于剑下。
一时间,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。
江枫收到密报,内容是怜星因先天有疾,被偷袭中毒,邀月为了保住妹妹,不得已和那人谈判,那人居然提出想要明玉功心法作为交换。邀月不肯,将那人杀了后,一行便销声匿迹。
与传言倒也别无二致。
江湖中有各种各样的毒药,下毒之人一死,解药便无从取得,再加上邀月一行消失得很蹊跷,江枫觉得,恐有问题。
“在什么地方消失?”
“此事发生在盘镇,随后我们的人就找不到踪迹了。”
江枫展开地图,盘镇附近是越山,他决定自己去看一看。
“交代你的事继续做。”
“另外,此次消息不要告诉任何人。下去吧。”
所幸慕容炎忙着召集人马,很容易甩开,接着又向江琴说自己要去找燕南天,便独自出发来到盘镇,暗中打探,费了好多功夫,终于确定人就在越山。
越山深处,荒石林立的斜峭最适合藏人。
“谁?”
竟是怜星的声音。
“是我,江枫。”
沉默了片刻,尔后他看见了怜星从石林后面走出来。
此时她身上衣衫略有破损,但脸上和身上仍然干净整洁,见到江枫,没有之前那么大的敌意。
“怜星宫主可安好?放心,没有人跟着我。”
怜星点点头,示意他跟着她进去洞中。
“听说你会医术?”
“是,江湖中人都说你中了毒,所以我来时随身带了些东西。”
怜星望着他,顿了一下,才继续道,
“不是我中毒,是姐姐,她……替我中了毒,为免有人乘人之危,我才让弟子们对外这么说的。”
“移花宫其他弟子呢?”
“她们一部分回移花宫求助,一部分潜藏在镇上,为我和姐姐送些食物和药品。这里目前只有我和姐姐。”
怜星将人带到邀月身边,只见邀月双目紧闭,精致的脸上此刻苍白无色,已陷入昏迷。
江枫连忙上前,先是诊脉,又上下打开衣襟查看,怜星陪同身边,只见他一门心思扑在研究病情上,便不拦阻。
但江枫见到邀月脖子上的针孔后,面色转为凝重。
“她是如何中毒的?下毒之人可有说是什么毒?”
“没有,我们不曾认识那人,那人原本已用毒剑刺伤了我胳膊,只是他不知我那只胳膊已废,毒药没有立刻发作,那人以我为挟,要姐姐交出武功秘籍,姐姐趁其不备将人制服,那人又说有秘密告知,求姐姐饶其一命,二人近在咫尺时,姐姐逼问解药,那人却用嘴吐出毒针刺向姐姐,同时也被姐一剑刺死,只是,在此人身上什么也没能搜到。”
江枫听完,却起身为怜星诊脉,
“怜星宫主中的是氿曲,能让人虚弱,内力无法施展,毒易解。看来那人真正目标是邀月。”
说罢,他掏出怀中药瓶递给怜星。
“这是解药,连用七日后便会恢复,此外,你只需养好剑伤。”
“那姐姐呢?姐姐中的是难解的毒?”
“如果我没猜错,是江湖失传许久的同鸢。”
说着,他打开邀月的衣襟,从中针处开始,一道黑色印记蜿蜒向下,现在已达胸口。
“如这条印记到腹脐,便意味着毒深入骨血,无药可救。那人,是要杀邀月。”
“你别吓我,姐姐该怎么办,你知道这毒,肯定有办法对不对?”
怜星焦急得拽住江枫的上衣。
毒之所以叫同鸢,解毒方法便是至亲之人愿意为中毒之人以血换血,以命换命。
这里只有怜星是邀月至亲,但是她现在伤未好,毒未解,即使怜星愿为邀月换血,也行不通。邀月的毒已到胸口,怕是不能再等了。
如此情形,江枫一五一十告诉怜星,怜星跌坐在地,不禁掩面而泣,她想了半刻,拿起解药立即服下,但是她体内的毒需要时间代谢,不是一时半会可以的。
“如果你的血换给她,会令她毒上加毒。”
“没有别的办法了吗?”怜星此刻接近崩溃。
“还有一种可能……”
“是什么?”怜星激动的站了起来,“任何代价我都愿意。”
“我怀孕了,是邀月的。”
“这时候说这些做什么?……你!!你是说?……”
“是的,我和她换血,腹中孩儿现已成型,有她的骨血,也许不会排斥。”
怜星犹在震惊中,江枫怀孕了?自他离开移花宫已三月有余,也就意味着,在他没被赶出移花宫前便怀了?那自己岂不是让姐姐的骨肉流落在外,生生拆散了一对怨侣?
“这是我的想法,还需要试验一下,请怜星宫主配合我。”
怜星是蒙的,她木然地、眼睁睁的看着江枫拿出针灸、尖刀等行医工具,在自己和邀月手腕血管动脉处扎针连接,另一边,将邀月的体内的毒血放掉。
反复种种,试验了约一柱香时间,
“她不排斥我的血。”江枫话中带着轻松和笑意。
“不行…”
“怜星!事不宜迟,不然她就无法回天了!”他说道,
“还请守牢这里,换血之术有些漫长,不要让别人打搅。”
怜星很想问他,换血后,孩子能保住吗?但江枫显然并未考虑腹中胎儿,她怔怔地看着他,原来姐姐的命比他腹中孩儿重要,比他自己重要。
换血之术漫长,从那开始一直到第二天清晨,直到邀月放出来的血不再是黑褐色,甚至脖子那条纹路都淡了许多,江枫才慢慢抽出两人针管,他失了许多力气,只能简单的收起他那些术具,连包扎都是怜星代劳。
“怜星……”
“别说话,我正按你教的在包扎,动了会流血的。”
怜星已经倒了好几盆黑血,江枫失血过多,他的腕上其实已经没什么血流出来。
“怜星,那些人是来取邀月命的,如果她醒来…一定要让她尽快恢复和提升武力,孩子的事,暂时不能告诉她……”
怜星望着他苍白的脸,现在邀月的武功是她们抵抗武林追杀的筹码,她亦是这样想的,不希望任何事影响到姐姐,只是这话由江枫说出,意味着江枫心里第一位居然是她们的安全。
“江公子,你只知是我中毒,为何还要费尽心思来找我们?”
“她曾说过,你是她最重视…最对不起的人,如果你有事,她不会坐视不理……你姐姐随性惯了,而我不希望她出事。”
江枫似是累极,断断续续说完这些话,便趴在邀月床边睡着了。
说是床,其实只是一个大而平的石块。
她不由得想起事发时,苏和是第一个开门之人,没提醒不阻拦,任由那人趁自己不备刺上一剑,见被挟持的人是自己,脸上甚至没有担忧的表情,直到邀月被刺毒针,他才惊呼起来,看向那人的眼神是不可置信。
随后弟子们失散又取得了联络,唯独苏和了无音讯。
怜星突然有点理解邀月为什么喜欢江枫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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